论新时代律师的企业合规业务

heluhua

作者：姜先良 周辛艺

摘要
“合规”源自于国外，有效成熟的合规计划，已成为外国企业进行内部治理的重要方式。伴随着合规理念自上而下的广泛传播，它已成为新时代下中国企业面对的重要课题，企业合规已成为企业发展的三大支柱之一。但对于中国企业而言，实际上合规是既熟悉、又陌生的课题。熟悉，是因为任何一个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规范化是必然要面临的问题；陌生，是因为对企业合规的道德本质缺乏清醒的认识。律师作为法律服务提供者的角色，面对“企业合规”这一新兴业务应当保持信心和决心，抓住时代的战略机遇，在理解“合规”本质是道德问题的前提下，转变传统法律服务观点，开展全面的企业合规业务，力求达到“人单合一”的商业法律服务新模式，满足现代市场客户的多元化需求，将个人执业更深地融入国家和社会发展。



关键词：企业合规  战略机遇  律师业务  服务模式

一
律师的企业合规业务的内涵

（一）内涵
作为企业持续发展、辉煌的基石之一，企业合规与企业财务管理、企业市场管理并称企业发展的三大支柱。任何一家企业发展到一定程度，规范化是其必然要面临的问题。正确认识合规，主动拥抱合规，构建科学的合规管理体系，才能让企业在规则界限内识别、防范、化解各类法律、商业风险，积极妥善应对变幻莫测的国内外市场环境，为企业在新时代的发展机遇下立于稳固、不败之地。而律师作为法律服务提供者的角色, 既掌握着丰富的法律知识，也深谙法律适用的规则与技巧，其职业特点使得律师拥有了广泛的工作触角和敏锐的风险预判能力。在具备了夯实的专业素养能力、丰富的实务操作经验的天然优势下，能让律师在分析行业态势、把握监管政策以及搭建政商沟通渠道等方面为企业合规提供助力。
但在我国，企业合规研究尚处于初步发展阶段，企业合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难以成为深刻在心里、流趟在血液里的自觉意识。一直以来的企业合规业务工作都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更多的时候是为了应对上级的要求被动地开展工作，工作的重复性高、有效性地、节约性差，人浮于事，做表面文章多。且从律师为企业提供的法律服务内容看，也鲜明体现了零碎性特点。一名律师在执业过程中，客户会习惯性地问他的执业方向是什么，律师一般会回答刑事辩护、民商事诉讼、并购、税务、知识产权等等，但说到合规，它是否属于某个执业领域，对此认识既不准确、也远没有达成共识。对此，笔者认为：合规并不是律师的某个执业领域，而是一种法律服务新业态，或者说是一种法律服务新模式。“服务业态”和“执业领域”之间的最大区别是：前者是一种系统性服务，后者只是服务的一个分支。合规，应该是一种系统性服务，而不是单一的服务。[1]在企业提出日益多样的法律需求之时，它也希望服务的律师团队相对稳定，这就要求律师能提供的法律服务必须是多元的，而不能像过去那么单一。服务内容既要多元，服务质量又要高，决定了律师提供的法律服务必须是综合性、高品质的服务，而不是过去所理解的那种“万金油式”的法律服务，这正是合规法律服务的应有之义。企业合规业务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涵盖立法、司法、执法、企业管理、风险防范等多个层面，需要凝结各方智慧，聚集团队力量。科学的企业合规业务开展应是按照企业运营的“决策—执行—监督”的结构体系，系统化构建全方位、全流程的合规工作措施，制定实操性强的合规指引，精准识别与防控合规风险，并最终推动企业形成合规文化。但相较于企业风险防范，律师的企业合规业务不仅仅是关注各类法律风险，停留在具体操作层面形成风控体系，其重点在于是否坚守企业的核心价值观，帮助企业从战略到具体操作层面建立合规体系，使得律师业务上升到企业决策层面，真正成为企业的左膀右臂。

（二）渊源
“合规”（compliance）一词的概念来自西方，它本属于企业道德层面问题。这一海外的舶来品，最早可追溯到上世纪30年代的金融危机，它逐步从美国银行业的监管领域独立出来成为一项专门管理活动。到了上世纪70年代，企业合规话题开始在企业界和社会公众之间广泛传播。1976年，当时美国最大的飞机制造公司和军火供应商洛克西德公司被媒体曝光，通过向日本政要行贿来对日销售产品，涉案金额达1000多万美元。美国参议院全国公司调查委员会随后开展调查，发现通过雇佣中间人向决策者行贿的手段，被洛克西德公司在沙特阿拉伯、土耳其、西班牙、巴西和菲律宾等国普遍使用。日趋严重的美国公司海外贿赂事件，直接促使1977年美国《反海外腐败法》（FCPA）的出台。进入20世纪 90 年代，美国司法部和证交会依据《反海外腐败法》的授权开始加大对海外贿赂行为的查处力度，大批跨国企业因存在各种商业贿赂行为而被追究刑事责任。在上述案例中，定罪判刑还严重损害了公司声誉，使公司丧失了诸多商业机会和交易资格。为此，很多公司为避免更进一步的损失开始重视企业内部的风险防范问题。与此同时，美国政府担心若在反腐败方面仅仅对美国公司进行制约，不制约在美国之外的外国公司的商业贿赂行为，将会必然导致美国公司丧失竞争优势。在此背景下，美国政府开始推动主要贸易伙伴之间制定反腐败法律，紧接着亦推动了反腐败国际公约的制定与实施。于是，一种旨在推动企业建立合规计划的立法体系逐渐得到加强，企业合规计划开始出现在一些西方国家的法律和国际公约之中。

二
新时代企业合规业务的战略机遇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观念转变，将对国家工作的重心和政策措施产生深刻的影响。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指引下，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从20世纪60年代提出的实现“工业现代化、农业现代化、国防现代化、科学技术现代化”等四个现代化，进一步增加至第五个现代化——“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先进性的重要体现，是新时代包括企业管理在内的社会治理得到全方位提升和发展的战略方向和目标。新时代对企业合规管理的重要意义体现在三个方面：

（一）新时代是一个“风险高发时代”
企业合规管理关注的是经营风险，而新时代是一个企业经营面临的“风险高发时代”。所谓风险高发时代，是指企业经营风险在各个行业、企业内部的各个领域和环节，以及风险发生次数，都呈现出全覆盖和高频率的状态。这几年发生的重特大案件和有社会影响力的事件，无一例外都与企业合规管理有关，也遍布各行各业。从传统的食品药品行业到现代的互联网行业；从似乎不太涉及合规的教育行业到以合规为荣的金融行业，都出现了不断超越人们想象的重大违规案件和普遍的行业违规现象。风险的集中爆发绝非偶然，一方面来自政府的违法处罚和监管力度的加大是重要因素，另一方面则是多年来行业累积的风险到了集中爆发期。这些典型案件的出现，不仅给企业带来毁灭性打击，对整个行业也带来了很大的震荡和警示。对于企业而言，在这样一个风险高发时代，意味着企业的经营会面临更多更大的挑战、企业内部管理的难度也空前加大。同时这也促使处于法律服务一线的律师反思，什么样的法律服务才能满足未来企业发展需要，才能促进经济社会迈入持续良性发展的轨道。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反思，而是整体长远性的思考重估。

（二）新时代是一个“规则主导时代”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是一个要求更加开放、更加拥抱世界、更加关注全人类共同命运的时代，这同样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的鲜明特征之一。所以，新时代中国的发展会更加融入世界，而世界的发展也将更加离不开中国。中国企业将更广泛、更深入地融入世界的生产和贸易链中，外国企业也将更全面、更充分地参与中国市场的竞争，中国企业与外国企业的彼此交往和竞争，规则是根本的纽带，外国企业要讲规则，中国企业也要讲规则。谁能更好地适应规则、运用规则，谁将在竞争中处于更加优势的地位。所以，正如黄奇帆先生所言，未来中国最为迫切的改革，是营商环境的法治化。推动营商环境法治化，促使完善企业合规管理变得更加紧迫和重要。
改革开放之初，人们对市场经济和商品经济的认识并不深刻，企业经营完全跟着利益走，通俗地讲是“什么赚钱干什么”；随着时代发展，法治观念的日趋增强，人们逐渐意识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需要依靠大量规则才能持续有效运行，它是一种法治经济，通俗地讲是“什么赚钱合法干什么”。到了新时代，商业社会与法治社会已共生共融，企业必须同时具备追求利润的意识和合法意识，二者缺一不可。
全面依法治国是国家治理的一场深刻革命，国家必须坚持厉行法治，不断推进科学立法、严格执法、公正司法、全民守法。2017年5月23日，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三十五次会议，此次会议讨论了中国企业面临合规挑战的新问题。会议指出：“规范企业海外经营行为，要围绕体制机制建设，突出问题导向，落实企业责任，严格依法执纪，补足制度短板，加强企业海外经营行为合规制度建设，逐步形成权责明确、放管结合、规范有序、风险控制有力的监管体制机制，更好服务对外开放大局。”中央领导明确要求企业强化合规管理，建立合规制度。中国企业海外经营行为的根子在国内，要求企业海外经营行为合规必然连带要求企业国内经营合规。中央对于企业海外经营行为合规的要求必然转化为要求企业全方位，包括国内外经营的全面合规。特别是在经济全球化的背景之下，以往的企业经营模式与产业组织模式发生重大变化，全球竞争环境和规则也在日益改变，企业间的竞争已从过去的硬件竞争上升到软件竞争，从过去技术、产品的竞争上升到企业责任理念乃至道德标准的竞争。依法治国的理念符合了全球化潮流，为企业合规经营上升为共同遵循的规则提供了社会环境土壤。构建企业合规经营生态圈，也正在成为中国企业甚至世界各国企业的共同愿景。

（三）新时代是一个“科学发展时代”
企业合规与企业发展史一样，都是在经济社会、市场环境不断发展的情况下催生的，进入全球化的21世纪，以责任为核心的公司文化成为现代企业致胜的核心竞争力，强化企业合规管理，已成为现代企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基石。
当一个企业处于初创阶段时，它的关注点更多是商业机会，随着企业规模越来越大，管理链条不断延伸，管理成本也随之加大，这是一个自然发展规律。另一方面，企业的道德问题自始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企业管理理念没有跟进，导致为了利润不择手段，习惯性钻制度漏洞和打法律擦边球，问题百出发展难以持久。企业管理者必须从结果导向思维转变为目标导向思维的形势，这就要求律师提供的法律服务也必须从过往的零碎性服务（主要包括合同审查、商业谈判、诉讼代理）转向系统性服务，关注企业决策、执行到监督的全过程，提供事前事中事后全流程的法律服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