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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通投标案是这样发生的

中国招标投标协会 2014-03-28 来源：潇湘晨报    作者：谭君  


3月20日，王茂文受贿、串通投标，刘光东行贿、串通投标案在长沙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

案发前，王茂文是湖南省高速公路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下属国有企业湖南尚上公路桥梁建设有限公司总经理。刘光东是溆浦县国家税务局干部。

湖南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原局长、湖南省高速公路投资集团原董事长冯伟林案发后，王茂文、刘光东二人在修建醴茶高速公路时的腐败行为，浮出水面。

这起案件中，高速公路兴修中的招投标黑幕，也得以暴露。

3月20日，长沙飘起小雨。长沙县人民法院第一审判庭内不到40个座位坐满了旁听人员。王茂文走进法庭时，望着黑压压的人员，脸上浮出一丝笑意。

王茂文个头约1.75米，背微勾，穿在身上的黄马甲显短。他被剪了平头，浓黑眉毛中有几缕“长寿眉”显得很突出。跟王茂文是同学，同样生于1963年的刘光东，则显得苍老许多，头发花白，脸色暗沉。

2013年1月21日被刑拘前，王茂文是个“有身份”的人，他是湖南省高速公路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集团公司）下属国有企业的总经理，副处级干部，路桥专家，住长沙金色比华利小区。刘光东是溆浦县国家税务局干部，在溆浦还投资有公司。

2009年醴茶高速的修建，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作为高速公路修建利益链条上的一环，他们并不握有绝对主动权。欲望、人情和各种复杂关系，使他们的合伙险象丛生。

本报记者谭君 长沙报道

确定“合伙人”

醴茶高速是湖南株洲醴陵到茶陵的一条高速公路，全长105公里。2008年10月，湖南省政府委托省交通厅将醴茶高速、浏醴高速等8条高速公路的建设作为bot项目（指一个项目的运作通过项目管理公司总承包后，由承包方垫资进行建设，建设验收完毕再移交给项目业主）面向全国公开招标业主。集团公司下属全资子公司“高广投”中标了醴茶高速工程项目。

彭曙是集团副总经理、高广投董事长，胡浩龙是高广投总经理。彭曙担任醴茶高速筹备组组长。

作为一名副处级干部，彭曙的仕途一直很顺。生于1965年的他，不到20岁就进入湘潭市工商银行工作，后来自己创业，几经周折后回到干部队伍，从湘潭市岳塘区政府区长助理的位置进入高速公路系统，参与过潭邵高速建设开发，搞过高速公路广告装饰、房地产开发等，2007年就任高广投董事长。

由于彭曙对企业管理、资本运作、房地产开发熟悉，对高速公路的建设不熟，接手醴茶高速后，他决定找一个有修建、管理高速公路专长的人来当总监。

胡浩龙是彭曙多年的搭档，也是第一个考虑的对象。但胡并不想当这个总监，因为他当时在管理高广投下属的一个房地产项目。同时，胡进入高广投之前在株洲广电局工作过。醴茶高速是株洲境内的高速公路，彭曙认为可能以后找胡要工程的人多，关系扯不清。

2009年初，在金色比华利小区一套房里，即高广投的办公室内，胡浩龙想到了住在这个小区的王茂文，并建议由王来担任醴茶路总监。

王茂文是省内公路、桥梁建设专家。他从溆浦县公路段技术员做起，先后在怀化路桥公司、湖南环达公路桥梁建设公司工作，后来还担任过耒宜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有限公司工程部长、湖南省高速公路建设养护工程公司经理的职务。

2003年，王茂文出任常吉高速公路总监。2006年，胡浩龙曾推荐一家园林公司到王所在的常吉高速建设中获得业务。一年多后，王茂文找胡浩龙买房，胡跟公司营销部经理打招呼，按最低优惠给了王。

这天提到王茂文时，彭、胡两人分析，常吉高速已于2008年12月全线通车，王在那边的事情不多了。于是，彭给王打了个电话，王当即同意了。同时，彭曙还向时任省高速公路管理局局长的冯伟林汇报，并特别强调“醴茶高速有三座特大桥梁的建设，需要王茂文这种专业人才”，冯同意了。

2009年12月，彭曙被任命为醴茶高速公司经理，王茂文为醴茶高速总监。彭曙认为，虽然正式任命在12月，但在5月左右，王茂文就开始履职了。

选择操纵标段

彭曙、胡浩龙精心选择王茂文，并不只是让他纯粹当醴茶高速总监而已。

2009年6月，醴茶高速开始土建工程、监理单位的招投标。土建工程一共分15个标段。

招投标的程序是：业主单位醴茶高速公司就醴茶高速工程项目欲招标的情况向湖南省高管局、湖南省交通厅汇报，经同意招标后，由湖南省交通厅基建处、招投标办公室组成评标委员会（包括专家组、行政监督等），由招投标办公室发布招标公告后，投标单位报名，专家组出具具体的资格预审意见。

专家组出具的意见（或结论）须由业主单位层报湖南省高管局招投标办、工程处、分管工程建设副局长、局长审批，再报经湖南省交通厅基建处、招投标办公室、监察室，分管工程建设的副厅长、厅长审批。

资格预审后，通过预审的单位参加正式的投标报价，再由专家组进行评标，确定中标人及候选中标人，再按资格预审阶段所需的程序层报上级主管部门、领导审批。再进行公示，公示无异议，就予以确认。

严格的招投标程序，却成了遮掩不正当竞争的幌子。

彭曙供述，出于需要照顾的特殊关系，以及自己想谋取个人利益，实际上，他和王茂文等操纵了几个标段。

他们控制招投标的方式有三种。

一是将与他们关系密切的投标公司不放到同一个标段进行竞争，而是设定特定的标段给这些投标公司投标。二是业主发布一些不利于投标单位的信息，比如说他们是做房地产的，做高速公路建设没有经验，后续资金没有保证，鼓励去投标其他高速公路的建设等。三是业主直接和专家组成员、组长打招呼，在进行资格预审时故意找茬，将没有和业主打招呼的，没有利益关系的投标公司淘汰出局。

除采用这三种方式以外，要确保关系公司中标，他们还会采取一种方式—围标—同时挂靠数家公司（一般是5到10家）投标同一个标段，确保中标。当然他们会支付一定的费用给挂靠的企业。

彭曙坦承，通过这些方式来确保业主内定的公司中标，“在法律上都是严格禁止的”。但是，这些内定的中标标段“有一些是上级领导和我打招呼，我必须照办而负责操作的。”

引进“出面人”

在醴茶高速公路土建工程的15个标段中，有两个标段属于“上级领导打招呼”，有一个标段则是彭、胡、王三人合伙的“项目”。

冯伟林因涉嫌受贿于2011年8月被调查，2013年11月在湘西州中院开庭审理。媒体报道称，冯伟林及其家人通过控制招投标、转包工程、倒卖标段牟利3500万。

彭曙供述，在醴茶高速项目中，冯伟林指示，作为业主的高广投应该搞一两个标赚点钱。彭曙自己也想拿一个标出来赚钱，而不是都给高广投。

于是，通过对高广投所围标公司的限制，彭、胡、王三人运作围标了起诉书所指控的醴茶高速11标。

对于11标的盈利方式，彭曙介绍说，按他们三人的设想，赚钱方式有两种：

A计划，找一个出面人，作为彭、胡、王三人的利益代言人，11项目实际仍由他们三个控制，通过承建工程或者将工程项目分包出去来赚取三人的个人利益。

B计划，将所投中的11标工程项目的中标资格卖给其他公司，来获取他们的个人利益，因为现在的工程项目利润可观，想要买这个中标资格（或承建资格）的个人、单位很多。

如果是A计划，谁来担任这个“出面人”？这时，刘光东适时地出现了。

刘是王茂文在溆浦读中学时的同学，两人的老家在溆浦县同一个镇。刘在溆浦县国家税务局下属分局工作，同时在溆浦县开办一家矿业公司。王茂文在法庭供述，2007年，刘光东欠他本息146万元，一直没还。

当刘光东得知老同学王茂文在醴茶高速当总监了，马上找到了王，希望能搞点工程赚钱。因刘没有搞工程的经验，王曾委婉拒绝过他，但刘表现得很有信心和决心，说自己可以找到有施工经验的人。

王茂文最终同意了刘光东的加入，并把刘引荐给彭曙、胡浩龙认识，还着重介绍刘光东的人品，很“靠得住”，是“值得信赖”的人。刘曾在十多年前因受贿被立案侦查并逮捕，10个月后被无罪释放，案件撤销。王茂文说，刘曾被检察机关调查过，表现得“很男子汉”。

作为出面人，刘光东还在彭、胡、王三人面前许下诺言：赚了钱，四人平分。

此时，刘光东的心里也有一个算盘。他欠了在溆浦县公安局工作的李先生150万元。刘跟李先生签订了协议，如果他拿到了醴茶高速的工程，李先生就是他的合伙人，借给他的150万算是投资，如果没拿到项目，他按月息3分的利息偿还李先生的借款。

从A计划到B计划

合伙人确定后，11标的投标紧张开展了。组织公司围标的任务分配给王茂文和刘光东。

刘光东可以出面做事，但是他手上并没有可以围标的公司。王茂文想到了他的情人龚小姐，通过她联系上了从事多年工程项目的龚先生。龚先生同意组织多家公司代其投标。刘光东负责与龚先生协调此事。最后11标很顺利地落到了彭、胡、王、刘控制的公司里。

就在A计划进展顺利之时，2009年9月，冯伟林的一次过问打破了这个计划。彭曙当时和冯一起吃饭，冯突然问，“高广投在醴茶高速的两个标搞好没有？”彭口头上说应该没问题，心里却虚惊一场。因为他只落实了一个标，也就是1标。11标由他和胡、王等控制自己拿来赚钱。

几次接触后，胡浩龙渐渐看出刘光东的能力问题，胡对彭曙说，“如果要他出面管一个项目，可能赚不到什么钱。”彭曙决定启动当初设想的赚钱B计划—将11标通过资格预审公司的入围资格转让给高广投下属的宏源公司。这样于公可以宣称11标还是让高广投中的标，于私可以让宏源公司支付受让费而获利。

事后，彭告诉了王茂文这一想法，并预计彭、胡、王三人每人可以分得100万元。

在法庭上，王茂文说，当他知道要宏源公司收购11标时，就感觉“事情闹大了”。他甚至就此事问过彭曙，彭说，“茂爹，怕什么。”

办案人员问王茂文，为什么不在支付完龚先生围标的费用后，把11标无偿转让给宏源公司？

王茂文说，“客观上不能这么做，如果无偿转让，就容易暴露我们操纵11标的事实。”

接着，他们带着侥幸执行了B计划。

宏源以450万的价格收购了11标全部投标资质，同时还从11标中分割5000万元的工程给出让方。

2009年10月，宏源公司的450万元打到了龚先生账上，龚扣除了他组织公司围标的费用107万，剩余的343万分两笔打到了刘光东的账上。胡浩龙要求刘拿出其中的300万，他们要去炒股。王茂文表示没有异议，因为他意识到“这个钱很麻烦”。

败露：合伙人的举报

300万的去向解决了，11标中分割出5000万工程量及其背后的利益如何分配？

为11标围标出了大力的龚先生想做，刘光东和李先生也想做。彭、胡、王到底会把工程给谁做？就在刘光东耐心等待时，李先生按捺不住了，他多次想去找彭、胡、王，但因刘光东不引荐而作罢。最终，由于李先生不能满足王茂文提出的要求—5000万的工程要上交10个点的好处费，工程落到了龚先生手里。

没有搞到工程的李先生开始有了想法。他发现刘光东借的150万还不起，就拉上刘。“以他掌握的王茂文和我一起操纵11标投标的事去威胁王。”刘光东向法庭供述。

王茂文也当庭表示，他感受到了李先生的威胁，也深感危险。

事情一步步改变了它的走向。

李先生与刘光东的合伙人关系完全破裂。李向怀化中院起诉刘光东欠款，法院判决刘光东还李先生本息共300余万元。对于这笔债务，刘光东首先提出，要王茂文去找彭、胡把钱从股市退出借给他。王茂文对于老同学的要求火冒三丈。

2010年5月，王茂文还是找到了彭、胡，说刘光东家里有事，是不是将11标分得的300万先借他用。彭、胡二人同意了，但胡浩龙要求王负责把这300万要回来。

彭曙向办案人员作证，刘、王一直没有把钱还给他和胡浩龙。王茂文也向法庭表述，他没有再从刘光东那追回这笔钱。

不仅如此，刘光东的资金缺口一个接一个。

首先，他以彭、胡、王的出面人的身份，向龚先生借了60万。接着又催要龚先生后续的5000万工程“好处费”。当龚先生将150万打到刘光东的账上后，刘发现他又急需一笔钱来偿还他矿业公司年底归还银行的贷款。


刘再次向王、胡讲述自己的窘况，以借用这150万。随着冯伟林案被查处，彭曙、胡浩龙、王茂文，曾梦想利用手中权力谋取个人利益的三位合伙人，也相继被检察机关调查。

值得一提的是，在各自关押的看守所，彭、胡二人都亲笔手书了一封举报信，举报他们曾经的密切合伙人王茂文在醴茶高速11标受贿的情况。

3月20日的庭审中，控辩双方争论的一个焦点是，刘光东是否构成串通投标罪。庭审中，刘光东强调，彭、胡、王的串通投标中，他只是一个“帮领导传话的人”。


来源：潇湘晨报    作者：谭君  


保存时间:2014/4/1
原标题:中国招标投标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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