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松树
1972年的12月8日是我下乡的日子,每年12月8日到来的前后几天,我都会情不自禁的回想起当年下乡的一些往事来。今年离这天还有些日子,但不知怎么,近几天我在梦中经常梦见当年我下乡时玉米地里的两棵百年老松树来。
11月3日,天气晴朗又暖和,我终于耐不住对老松树的思念,早上八点,骑上我已经擦洗的干干净净上足了油今年不打算再骑的自行车,向我当年下乡的本溪县偏岭乡(现在可能改名叫高官乡)小夹河村(现在改名叫三合村)出发。
我骑得很慢。上坡不加力,以不出大汗为标准,下坡不快放,以不太冷为标准。时速也就15公里左右。因为是独自骑行,快慢由自己掌握,大约1个多小时,才骑到村口。
一边骑车一边想,当年的老松树,你可好吗?
到了村口,远远的就望见了挺立在山坡玉米地里的两棵老松树。
三十五年前我下乡到这里时,听当地老乡讲,这两棵老松树就已经有上百年了。传说是两户人家一家住在堡子里面,一家住在堡子外面(就是现在的砬嘴),共同栽下了这两棵松树。,看一看比一比谁种下的松树长得好,长得高,谁家的日子就过得好。结果靠堡子里面的松树长的高大,堡子里面人丁兴旺,靠堡子外边的松树长得小了一些,人丁就差了一些。我下乡时村里的情况果真是堡子里面的人多、地多,有五个生产小队。堡子外边的地少,人少,只有一个生产小队。
当年我下乡时和一位当地的老农在老松树下的这片玉米地里看青。开始时老农领着我没白天没黑夜的在这片地里转, 由于面积太大,根本照顾不过来,顾此失彼。加之当年农民的粮食缺得太多,玉米还是时常的被偷。后来我上山上砍了两棵落叶松做了一架梯子架在大的那棵松树上,又在松树上用木板在松树上钉上座椅、扶手、脚踏,还钉上一块宽木板当桌子,头顶上边在绑扎一块塑料薄膜用来防雨。每天我便爬在上边,手握“钢枪”(老洋炮),“站岗放哨”。坐在老松树上放眼望去,几十亩玉米地尽收眼底,玉米地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不久,真的抓住了两个偷玉米的,此后在我的防区内再没有丢玉米的事件发生。
白天我经常舒服的坐在老松树上,拿本书在上面看,一看就是一天,经常忘记了吃中午饭。有许多好书都是在老松树读的。那时的书非常难借,有些书在当时是禁书,好在农村的贫下中农的“阶级斗争”觉悟并不是很高,他们对我们看这些“禁书”无动于衷。如《红与黑》、《安娜卡列尼娜》、《阿蒙德森》、《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好书,还有《共产党宣言》、《哥达纲领批判》等书,都是在这棵老松树上读的。那段时间,是我一生中读书最多的日子。读书读累了,就坐在老松树上睡一觉。经常一觉醒来被木板硌得麻了腿,半天缓不过来。有时一觉醒来已经是繁星满天,当然也有半夜爬上树“观察敌情”,一觉醒来已经是“日上中天”情况。
三十五年过去了,村里的路早已变了样,原来上山的路已经不见了踪影。看见路上走过的村民,没见到认识的。打听了一下上山的路,急匆匆的便来到了老松树下。
三十五年过去了,老松树仍然那样是枝繁叶茂,苍翠挺拔。只是老松树已经长高了许多,两棵树仍然是一大一小,大的仍然高大伟岸,小的仍然小巧玲珑。令人称奇的是两棵百年老松树树冠比原来大了许多,树枝交错的一起,已经长得浑然一体,恰是一对情意绵绵牵手的老夫妻。
让我想不到的是,如今的老松树已经被当地人奉为神灵。树前立了两块条石,树后修了一座小庙,树上系着红布,树前供奉这香火,白酒等供品。
此情此景,让我顿时不安起来。双手抚摩着老松树,对老松树说:“老松树,近来你频频让我梦见你,是想我,还是怪我?”
“想当年我十几岁认识了你,在你身上爬上爬下,读书睡觉,莫非你今天成了神灵,怪罪我当年的无知?”
“想当年我十几岁认识了你,在你身上爬上爬下,读书睡觉,莫非你今天成了神灵,想念当年的老朋友?“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打断了我的思路。有朋友急事找我,让我赶紧回市里。
于是我对老松树说:“老松树呀老松树,无论你怪我还是想我,我都会再来看你。我从当年的小伙子变成了今天的老头子,而你却成了神灵。我相信,我今生与你一定有缘。再来时一定为你准备上好酒好菜,敬你这棵让我魂牵梦绕的老松树”。
一步三回头的告别了老松树,匆匆的往回家赶。一路上,泪水竟不断的从眼眶里流出来,是初冬的冷风吹的?还是成为神灵的老松树盼我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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